何不同舟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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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 月落乌啼霜满天(第2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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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月回错愕地连连后退几步,甚至都有点语无伦次。



“你,你别给我来这套——一码归一码,你我各取所需,就是桩生意。”



章月回手忙脚乱逃也似的跑了。



真是受不了一点这迂腐的书生。



但他放心书生的人品,哪怕他心里可能在诽谤,这个棒打鸳鸯的坏人,但他只要答应了,就一定会守口如瓶。



而章月回也觉得,这样最简单,他不必向别人解释他还有什么用心良苦。



甚至也称不上什么用心良苦,他做事从来循的都是他的私心。



在这个飘摇的王朝,什么事都得不到圆满。他烦了,他就想看点绝境生花、枯木逢春的美梦。



哪怕他不愿意承认,但事实就是那样,谢却山身上好像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,他把自己活成了神像,那些看到他的人,都会成为他的信徒。



倘若世上最后一座神像坍塌了,远古的洪荒卷土重来,那人们千百年来的智慧、勤劳和勇敢,人们用血肉之躯维护和传承的精神,都将被颠覆,不值一提。



人要活着,也不仅仅要活着。



章月回自己都觉得可笑,可他无法忽视自己内心深处,同千万人一样最朴素的愿望。



这世界,得讲点公平啊。好人得长命百岁啊,不然十八层地狱里的孤魂们挤破头了要投胎做人有什么劲。



可他们每个人的立场不同,宋牧川己经妥协了一部分,他只要谢却山活着就够了,他能做的就那么多,但对于章月回来说,谢却山的清白,那很重要。



他不是在帮谢却山,而是在救六年前的自己,那个只是有一些叛逆,但无伤大雅的少年,他还在做着鲜衣怒马,一朝风流满京城的梦,然后就被无处可喊冤的不公碾进了泥土里。



他太困惑了,他的家人做错了什么吗?若是没有错,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结局?他想不明白,也找不到答案,他只能让那个生出满心怨怼的少年消失,才能满不在乎地在活下去。是他杀了他自己。



其实他恨的从来都不是谢却山,而是只能打落牙和血吞的冤屈,在这个时刻,他终于发现了,承认了。



他找到了自己病入膏肓的症结,他也想救救那个少年。



但章月回很清楚,人要与时局斗,便如蚂蚁撼山,得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,更不要说,争的还是一份最虚无的清白。



可能只是被一点泥污了衣袍,世人却会说,除非黄河水清,否则不足以自证。



谢却山得“死”了,才能引发那些振聋发聩的呐喊。



他亦知道,有一个人跟他一样,哪怕喊到声嘶力竭,也要在千万人的唾骂里擂响反对的鼓点。



他狠了心,让她去,甚至一碗药让谢却山一首昏睡下去。他一旦醒来,就不会允许南衣这样不顾一切地为他的身后名奔赴,所有人只会在他的意志下沉默、妥协。



好人总吃亏就是因为这样,都愿意牺牲自己,成全别人。



那让他来做这个坏人。



后来,在南衣一意孤行要去汴京之际,宋牧川终于忍不住来问他,为什么还不能告诉南衣?



因为还不够。



哪怕所有人都以为,她只是蒲草,她做不到。



但这条路,她得走啊。不然,他们以后要怎么活?



独自吞下世道的不公,背负着污名,却什么都做不了,如过街老鼠一般活在哪个角落吗?



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,那样活着是什么感觉。这世上的可怜人那么多,就不必再多一个了。



他想要他们得救,想要这世道的黑是黑,白是白,想要南衣的余生能够苦尽甘来,如愿以偿。



然后他才能得救。



他又跟命运赌了一局,他要和她一起赴一场没有后路的冒险。



不,或许那根本不是赌局,而是一场面向命运虔诚的献祭和祈愿,他押上了所有,甚至是自己的生命,不计利益,不求回报。



倘若失败,那这世界本就没什么好活的。



可他很对不起她,他每一次癫狂地推入所有筹码时,总会给她平白带去苦难,她不知道,她为谢却山奔赴的这一切里,亦有他的偏执。



但她太勇敢了,那么难的路,她依然闯了出来。他曾误以为她只是渺小的飞蛾,后来才发现,原来她就是火光本身。



他在无边的苦海里被照亮了,他终于在那曲折的世事里低下了骄傲的头颅,他放下了手里那两头都是刃的兵戈,他放弃了伤害别人也不再去伤害自己。他很爱她,因为她是一个足够好的人,好到他能将一切别扭藏起的情绪,都寄托到她的身上。



他借着爱她为幌子悄悄爱着这个世界,她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出口。



他不必占有她,她己经拉了他一把,而他也早己有了归来的方向。



他其实如愿以偿。



但他还是要做那望川谷里的小神仙,他就是那道斜阳的奇迹,他在这片他从未踏足的土地上,同他们玩了个恶作剧。



他们要怀念他。他才是那个狡猾的人。



嘿,这人间,不算白来一遭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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